余生找我

“您叫什么名字？”季青忽然说，“我现在可以带您去见俞警官，还有我们蒙组长了。”

女人笑了一下：“是像吧？姑娘看出来了吧？”

季青指了指女人拍的照片一角，说：“您拍到一个小孩子的胳膊，从这个断掉的形状来看不是天生的，很可能是别人弄断的，可以去报案了。”

杜鹃沉默着想了想，“啊”了一下，说：“是有人给钱，还有人走得很快，但是，但是，有两个男的，一直站得开开的，朝那些人望着，就，一直很凶地望着。”

这时，文冠低声对蒙锐说：“那天维持秩序的要么是城管，要么是九子派出所的人，我去问他们要监控。”

“等一下，”子云说，“还要问他们平时有没有见过这帮人。”

那边俞生的引导做完了，交给蒙锐一张画像：“杜鹃她对其中一个抱小孩的人记得清楚点。”

“已经很不错了。”蒙锐对杜鹃笑了笑，让黄馨带她去休息，接着对大家说，“等天晴了，文冠跟杜仲到菜市口看看去。”

杜仲笑问：“让我们两个大男人去？”

“怎么了，三个大男人还能满街跑呐。”蒙锐说着，杜仲又说：“可是文冠这么文质彬彬的，像是逛菜市场的人吗？”

子云说：“那我跟杜仲去。”文冠又说：“逛街暗访这种活儿，不都是扮成情侣方便点吗？”

蒙锐叹道：“还是我拎个篮子去吧，你们是真没有生活，男女两个要感情够深才能一起买菜，不然吵一天也买不了啊。”

俞生一直翻着画册，此时抬起头说：“我一个人去。”众人都看向他，俞生接着说：“我不是装作去买菜的，人家卖花，我也拉一车花去，除了菜市场，还能去别的地方。等到有什么行动的时候，一车花还能打个掩护，平常也不会引人怀疑。只要在菜市场的时候你们配合我买花，在别的大街上你们再扮成情侣啊路人啊，就行了。”

“你的花怎么办？”蒙锐问。

“我跟杜阿姨商量，要么用她的花，要么我也跟着她批发去。”俞生说。

“他们在看。”

“是，很可怜他们的看，还是冷冰冰的，还是什么样子？”

俞生把姚杭提供的小乞丐照片给杜鹃辨认，杜鹃摇头：“那天的不是他们。”俞生问道：“你慢慢的，把眼睛闭上慢慢回想一下，想像一下那些人还在面前，你数一数，一共有几个人？”

杜鹃闭上眼睛，尽力回想着说：“坐着的有——两个大人，每人抱一个小孩——还有两个小孩，在地上爬。”

“周围呢？周围的人在干什么呢？”

俞生是个厚道人，若是帮别人的忙没帮上，比自己有麻烦还要难过。他还是想再努力一把，便把这些链接和照片又发给了温其，请她帮忙留意一下。温其很快回复道：“儿童行乞本来就是法律禁止的，地方在哪里？”得知连地址都查不到，二人叹息一番，也只能庆幸个州还没有这样的小乞丐。

02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雨脚如麻，门厅口的台阶下积了齐齐的水。季青是饿着肚子来的，现在想再出去买早点，已经来不及了。正徘徊着，见到楼梯口也站着一个穿绿雨衣的女人，已经站了有一会儿了，不禁留心起来。只见那女人也没有瞎转，而是面朝墙上的照片栏，似乎在查找什么。季青见她的目光向重案组人员移去了，便加重脚步，走上前问道：“阿姨您好，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03

重案组的人已经到齐，听女人叙述详细的经过。这才知道她叫杜鹃，正月十六晚上俞生一行人撞见的卖花人正是她。当时她还以为是自己拍照的行为被“丐帮”知道了，这六个人来寻仇。

女人空空地摇摇头：“警察还多得很，赶紧把要饭的一群人都撵走了，我这张照片刚拍下去，人一挤，就没再看到那群人了。我家去把照片带给他爸爸看，他爸爸还讲我看错了。我给我妈看，我妈也讲我看错了，隔壁卖水果的也讲我看错了，小松他托儿所老师都讲我看错了……”

季青又仔细比照起来，女人仍在絮絮地说着：“我觉得我没有看错，你不要讲你看不出来，他是我生的，我闭着眼睛，他在我后面，我也认得出来的，我就是有这个感觉，就是这个感觉……”

女人转过身，警惕地看着她。季青只好把警证掏出来亮了亮，又指着墙上的照片报上姓名。女人看一眼照片，又看了看她，又看向墙，手指在照片中逐个划了一遭，停在俞生的照片上，问道：“同志啊，这就是偷生警官吗？”

季青噗嗤一声笑了说：“同志，他姓俞，他叫俞生!”想了想，又说：“我姓季。”女人有些木然地点点头，又举头看了照片一眼，问道：“我听说，俞警官看像是最厉害的，就算是把一个人丢进人海里，他凭一张小时候的照片，也能把那人挑出来，是这样吗？”季青忙正色道：“您找他有什么事吗？”女人问道：“你说，如果我也有这个本事，他会不会相信我？”

接着，他又发来了十多张照片。这些照片看上去是偷拍而成，拍的是大街小巷行乞的儿童，有襁褓中被大人抱着的，有四肢扭曲趴在推车上的，还有身子很长了还被大人搂着，昏睡不醒的。俞生忙问道：“你是说这两批照片上的孩子能对上号？”姚杭回复道：“从年前就有志愿者拍到这些小乞丐的照片，发到论坛里。我前天晚上回去处理新的寻子帖子，发现有一个小孩在小乞丐照片里出现过。我又在别的帖子里找了找，又找到好几个疑似的。我现在把照片和启事都发给你，你再比较比较看。”

俞生将信将疑，不是怀疑姚杭的眼力，而是不相信有这么凑巧的事情。他没让姚杭具体点破哪些面孔是两两相似的，单靠自己一张启事一张照片地比对。果然，在每一个马蹄足男孩、杂耍女孩、襁褓婴儿身上，总能看到某一张寻人启事上的影子。从头到尾看下来，基本符合面容发育规律的，能有百分之五十把握的“初筛”结果，共有九对。只可惜这些样本来自五湖四海，俞生只能把结果告诉姚杭，并回复道：“我目前最多只能做到这一步，不过你可以再问问宋老师。”这才得知，若慈这几天正在处理宿北一桩银行劫案，分身乏术。

季青带女人上楼，把她引进重案组门房，请她细说。女人这才脱了雨衣，掏出手机，打开一张照片，是街头一个小乞丐的照片。她又从身上黑马甲的内口袋里翻出一张儿童照，上面是一个刚满岁的小孩子。

女人说：“这是我的伢儿小松，照片是周岁的时候拍的，只有这一张。我原来是在织锦路上开花店的，开了两家。八年前小松才两岁的时候，有一次趁着我跟他爸爸在搬货，他奶奶一松手，就从店里跑丢掉了。后来他奶奶吊死了，他爸爸把店卖了，我每天自己批了花自己卖，到街上找我儿子。元宵那天下午我在菜市口，就看见五六个人在要饭，这么个小孩在地上坐着，长得是真像我们小松。”

季青接了两张照片，乍一看并没对上号，仍然问道：“那您有没有报警呢？”

01

众人向前追了几步，连人带车都找不着了，还以为是集体看花了眼，只好放下买花的念头，在岸边随便逛了逛，这一天的小憩落下帷幕。周一正是惊蛰，这天春雨绵绵，春雷滚滚，俞生本来直接进画室里练笔，看到窗外黑得可怕，便收起画板到大办公室去。打开灯，正好照见季青进门，只见她把伞撑在门外，抱着一个红塑料袋包的东西进来，把东西往桌上一搁，打开袋子，露出一盆绿油油的芦荟。她烧开水，转身就出去了。

俞生好奇起来，又想问又不大好意思，也是一时无聊，便坐下来一边看着芦荟，一边留心水壶，一边草草勾勒人像。没一会儿手机上的浮窗跳得不停，原来是姚杭发来了一大堆链接，点开一看，都是五至十年前的寻子启事。问起出什么事了，姚杭回复道：这些启事上的照片你先看着，我再给你发一些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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