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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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衿...”

李仓央回转家中的时候他的父亲李文若已经为他安排了婚配之事,对方是他父亲好友的女儿,李仓央出奇的没有反对,只是喝了很多酒,醉了很多日。

这一日,便是李家公子李未央的大喜之日。

终于来到了门前,花轿中下来一个身穿凤冠霞帔的女子,李仓央有些淡然的拉起她的手进入了大堂。

大堂之中行完跪拜之礼,宾客尽欢之后曲终人散。

李仓央这一晚喝了很多酒,他记忆中存在的二十年从未如此醉过,而其实在他的内心深处,一直有着一个女子。

那年,他三下扬州,烟花三月正是好时节,她坐在舟上抚琴,他于甲板演剑。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愿得年年有今日,卿心似我心,她便唤作子衿,苏子衿。

今时,一个陌生的女子坐上他的床,凤冠霞帔。

于濡沫中相忘,昭华已逝。

在他掀开她的盖头的瞬间,他不禁愣住,那犹挂泪痕的脸瞬间与他心中的那抹影子重叠,一缕痛心更是滋生。

“子衿...”

千思万想,一言难尽。

苏子衿冲入他的怀抱,泪水骤然决堤。

原来当年李文若的老友小女却过早夭折,伤心之下更是机缘巧合,陈文若的那位老友便收了苏子衿为女儿,世上之事变幻莫测,或是因果,或是机缘。

在成亲后的第二年,他们有了一个儿子,李尘缘,更以这个名字来纪念他们彼此间的机缘。

小尘缘生长的很快,从步履蹒跚到脚步稳健,当苏子衿的芳华褪去,当李仓央的双鬓白发升起,小尘缘已经成了一个小伙子。

李尘缘二十三岁的时候,成亲了,娶了一个温婉恬静的女子,在这一年,李仓央与苏子衿不禁相视,更像是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再一年,当李仓央的孙子出生的时候,他的父亲,李文若,忽然走了,只留下了一幅画。

他双鬓间的发从花白变作雪白只用了一夜,他嚎啕大哭,心仿佛被什么剜走了一块,那一夜,他又喝了最多的酒,比之前的那一夜更多,醉到不醒人事。

当他醒来的时候,苏子衿望着他,对着他说:“要好好保重自己,不然我会心疼你。”

李仓央通红的双眼犹自悲伤,将苏子衿紧紧的抱在怀里。

十年后,看着犹自自己玩耍的孙儿,他搂着怀中的苏子衿忽然失声痛哭,苏子衿走了,留下他一个人在这世上孤单着。

“我心疼,心疼,心疼,子衿。”

痛哭中他将苏子衿的身体搂的很紧,很紧。

这一年,他白发苍苍,这一年,他什么都看的很淡,这一年他背上了陈文若留给他的那幅画,辞别了李尘缘离开了家门。

生死都是常态,唯一不同的是一个喜很久,一个痛很久。

十年后李仓央的皮肤褶皱的如同年老树皮,他背着那幅画回到了家中,这一年,李仓央已经七十二了,他躺在李府门前的那棵老槐树上,犹自望着天际自语。

“这十年,我走遍了大汉的每一片土地,见过很多的人,但却始终未遇见你。”

“这十年,我喝了大汉产出的每一种酒,却始终不是当初的味道。”

“这一刻,我又要远行,我希望可以遇见你。”

“子衿。”

他的身体变的悄无声息,正如他所言,远行,不再归来。

背上的画卷忽然被风打开,一个英俊的青年穿着古袍望着天际一直笑,一直笑。

黄泉路上忽然多了一个浑浑噩噩的鬼,他满头白发,神色沧桑,他的眼睛一直不往前看,一直慌张四望,欲要找到在他心目中的那个人。

孟婆汤被他饮下,心中的那个人影像更加清晰。

奈何桥阴风刺骨,却让他忆起那瓶最好喝的酒。

浑浑噩噩来到了酆都城,惊鸿一瞥,他望向了那个魂牵梦绕的身影。

“子衿...”

一声低语蕴含了无数思念痛苦和魂牵梦绕,那个身影一滞,旧影思念更是纷至沓来。

苏子衿冲入他的怀抱,失声痛苦。

因她,将要转世,将要再次离去,他无数次的追寻,而她竟要再次离去。

轮回之后,她是否还记得有个叫李仓央的人?

轮回之后,她是否还记得扬州湖上她抚琴,他舞剑?

轮回之后,她是否还记得那被岁月沉淀的情和爱?

“你若轮回我寻你,你若转世我寻你,生生世世寻你。”

李仓央向着她一笑,坚定的目光之中满是沧桑。

在管家阿福的催促下,李文若穿着大红丝绸袍终于来到了家门前。

送嫁的队伍此时在街角出现,喜乐之声顿现。

这时他正小声对着旁边的管家道:“阿福,快去看看少爷装扮好了没有,切勿误了时辰!”

管家阿福笑着脸连忙应了声,一阵小跑冲进了院落。

虽然婚事早已订下,但如今到了嫁娶的日子,他自然是欣喜万分。

“去吧!”空蝉僧向罗空说道,罗空不禁愕然,还未等他开口,空蝉僧便再度挥动衣袖将罗空向那片气势恢宏的建筑投了下去。

...

安国寺。

离得很远就可以看到门楣下所挂着的两个大红灯笼,两个喜字跃然而上,龙飞凤舞,其下宾客更如覆流之水络绎不绝。

大门下站着一个留着三捋长髯的中年文士,枣红脸上堆满了喜色,正是李仓央的父亲李文若。

...

还俗后的李仓央来到了扬州,桥依然是那个桥,流水依然是那流水,只是当初那个于舟前同他舞剑,同他抚琴的女子不再。

罗空站在安国寺的大殿中央,他的身前是一名容貌俊秀的年轻和尚,穿着月白的僧衣,闭目不断的敲打着身前的木鱼,时而缓慢,时而急促,一如这年轻和尚的心。

罗空疑惑,不明白为何空蝉僧将他送到了此处,他想拍拍年轻和尚的肩膀,岂料自己的手掌却轻而易举的穿过了年轻和尚的身躯,这让罗空疑惑,紧接着便了然,这应是大神通者所塑造的一个意境,但心中仍然难以想象空蝉僧的用意。

“三情古刹,开!”

空蝉僧向身下如同波涛般的云海一拂袖,便有一股轻柔的风吹散了眼前的云雾,而在这云雾之下,一片庄重而气势磅礴的建筑出现,罗空举目望去,一时竟看不到边际。

这时,年轻和尚陡然睁开了眼,那木鱼之音也再次停息,他缓缓站起身来,转身,似看到了罗空一般露齿一笑,随后向殿外行去。

殿外一个容颜苍老的和尚看到年轻和尚,笑了笑,说道:“仓央,你可悟了?”

李仓央一笑,道:“我还俗了!”那老和尚顿时开怀一笑。

翌日,当罗空再次来到草庐的时候,空蝉僧正笑吟吟的等着他,罗空四处望了望不见僧弥罗,不禁有些迷惑。

“他有他的缘法,你亦有你的缘法。”空蝉僧笑着看了看罗空,雪白的胡须在风吹的乱作一团。

“你身躯内的魔性本是一丝执念,也因此执念才会成魔,如今,也到了解决的时候了。”说着让罗空摸不着头脑的话,空蝉僧向草庐之后望去,朝阳越过云层洒落在他并不苍老的皮肤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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