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助永恒

“王升光被‘诅咒’之后，马上就获得了一种奇怪能力，他变不回自己了！——他只能以别人的身份继续‘存在’。”我把脑海中的“幻想”转化为语言，失去焦距的双眼仍旧盯着眼前正开着录音笔，一脸惊愕的瞪着我的那个中年调查员。

“首先，大概，啊不！一定是这样的。他第一个变成的不是被他吓死的安雅晴，而是对他发出‘诅咒’的沈明菁！”我用略带兴奋地语气说着，好像我终于解开了困扰我很久的难题一般，“在8月10号当晚，沈明菁刚刚对王升光发出诅咒，王升光就变成了‘沈明菁’。是啊，如果是在他变成沈明菁的前提下，安雅晴能够与他相安无事的度过8月10号的晚上，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接下来精彩了，”我想起胡子口中那个“黑色的安雅晴”接着说道，“但是王升光没想到，第二天一早他就变得不是自己，也不是沈明菁了——他变成了一个全身漆黑的怪物。安雅晴至少是被他吓得昏了过去，哦，算他还有良心，他想给安雅晴做心肺复苏。但是他想不到的是，当他接触到安雅晴的身体的时候，就‘激活了’他变身所需要的‘条件’，所以他不可控制的开始变成安雅晴。

“啊，是啊。发现‘沈明菁’之后，我们简直惊喜急了，他们俩追了出去，然后，回来的......”我略带哽咽的喘了口气，道：“之后的‘小胡’就不是小胡了吧？他明明回答出了所有的问题啊！那明明是只有我们三个人才知道的秘密不是吗？哦，是啊，我相信小胡虽然傻呆呆的，但他绝对不会出卖我们的，更何况我们的问题也是临时想出来的......那他为什么会知道只有我们才知道的问题的答案？是啊！显而易见不是吗？他的能力又升级了啊！他已经完全能够读取他变成的人的记忆了啊！”

我蜷缩在椅子上，痛哭失声。

那个中年调查员却并没有我印象中那些特殊部门的成员那样，对我表现出任何不耐，甚至还走到我身边，轻轻拍着我的背脊。

......

泪水让我刚刚躁动起来的右眼渐渐降温。我知道，我眼前这个中年大叔终于安全了。

毕竟三天前我的左眼才把一个身高体胖的壮汉化做了一篷血雾，刚刚突然发觉右眼也开始产生那种“异变”的时候，我差点就惊得把之前已经渐渐推理清楚的“结果”给抛之脑后了。

看到我慢慢恢复平静，那个中年调查员也坐回了我的对面陷入沉思。

过了半晌，才听他道：“刚刚你的推论......还讲给过别人听？”

我摇摇头，道：“刚刚才想到，所以你是第一个听众。”

那人略有些惊讶，道：“所以你是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了？这可真是......”那人让人印象深刻的点动着自己的脑袋，接着评论道，“与众不同！”

我略微回忆了一下刚刚那种半失魂状态，想着刚才的我到底有哪里跟平日不同，即使不用努力去回想，我也完全可以确定——与平时不一样的，不就是那只仿佛一直在不停被灼烧着的、又胀又痛的右眼吗？

现在，我又多了一个秘密了。

然后，我又一次想起了昨天发生的一切，想到拄着拐的我、摇摇晃晃的小胡和老没正经的老王相携着离开“友聚斋”，走向那条巷弄里的情景。

我感觉泪水从眼窝里滑落，清凉着我右眼的全部神经。

“他那天晚上还是有所收获的，至少第二天早上，他用安雅晴的声音骗过了胡子。哦，是啊，他那天是以胡子的身份出现的。在他回家取烟的时候，胡子跑掉了，他恼怒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躲藏在1202套房的他很孤独，很无助。所以在我上钩以后，他才会对我推心置腹，而且很显然，因为某些原因，他的一些能力进步了——变成‘我’以后，他竟然可以继承我的一些性格特点和行为习惯。

“但是他还是戒不掉烟瘾，因为他变不回自己，所以香烟是他唯一能让他始终保持住自我的东西了吧？”我眯蒙着双眼，开始不停揉弄我那只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热热的、胀胀的，搞得我很不舒服的右眼。

得知老王遇害的一些基本情况后，我恍惚着回答了昨天与老王、小胡和胡子从一起聚餐，到最后分别的各种细节。一直叙述到昨天小胡和老王一起离开的时候，我才猛然惊觉——我今天还没有看到过小胡。

于是我慌忙站起，急切的看向那个一直在询问我的，神情严肃的中年调查员，问道：“小胡呢？他在哪？他的情况怎么样？”因为动作太过剧烈，牵动了我的伤退，我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又跌坐回椅子上。

那个中年调查员并没有责怪我打断了他的问询，反而走到我身边来扶正了我的身子，让我坐得更舒服些，然后便轻叹了一口气，道：“我们在你们昨天停车的地方不远处发现了他，他浑身是伤，并被扒光了衣服绑在了一条巷子深处。”

“可能他的心肺复苏起了作用，安雅晴渐渐苏醒，却在短时间内遭到了第二次惊吓——她看见一个一脸漆黑的家伙正骑在她身上，双手不停按压着她的胸膛，并且——在慢慢变成自己的模样......好吧，这回安雅晴真的死了，他也变成了安雅晴。”我蹙起眉头，喃喃着。

“身为‘安雅晴’，‘她’这一天过得真失败啊！”我想起了那天与“她”接触的点滴，“或许他也在试探自己的能力，不停地摸索，不停地实验，却一直不成功。他肯定是走错路了，哈哈，他肯定是一直在试图变回自己，接下来呢......哦，对了，‘她’让我第二天晚上去水花宾馆1202见沈明菁。

“起初他每天只能变成‘一个人’，或者说在事件伊始，他其实不能随心所欲地掌控自己的变身能力。”我想到胡子说过，8月10号晚上，1202套房里其实只剩了三个人——王升光、安雅晴、沈明菁。但是后来他却多次变身成“沈明菁”出现。这会不会表示了，其实他在之前就曾变成过沈明菁呢？

我在沈明菁的记忆里看得很清楚：当沈明菁对王升光发下“诅咒”的时候，那个房间里只有沈明菁和王升光在场。那么当时也在1202套房的安雅晴去哪了？她是怎么在1202安然度过一夜的？这一切未解之谜看似无解，但我却仍旧能够把我所知道的一切细节整理出来，并拼凑出一个最接近真相的事情发展来——

怎么可能？我不敢置信的看着他，看见他的脸上依旧满是严肃，我知道他并没有跟我开玩笑。

我的脑袋开始恢复运转，仔细的推敲着昨天我们“偶遇”“沈明菁”之后的种种；想着我们互相“确认”了彼此的身份之后郁闷着钻回车里；想着胡子曾经推测的王升光的能力限制；想着我“遇见”“我”的那天我与“我”的斗智斗勇；想着“我”对我说：“抱歉，其实我也很想跟你多聊一会，但你知道，‘我’从来都是个守时的家伙......”

但是在“813大案”立案一周之后，也就是2011年8月20日的早上，“特调组”正式宣布接手“813”案，因为——“813案”调查组长——C市直辖总局刑侦大队大队长——王洪臣于昨夜遇害。

老王的尸体被发现在他的家中——他显然曾经历过一番苦斗。但是因为凶手在其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偷袭得手，一刀割断了他的喉咙，这让他之后的种种反抗都变得徒劳，反而将他的鲜血洒满了房间，把他陈尸的地方染满了地狱般的腥红。

“他......能够读取他所变成那个人的记忆！”我突然喊道，吓了我身旁那个调查员一跳。

“起初，他必须在他要变成的目标面前完成变身，”虽然我始终盯着那个调查员的眼睛，但是我的视线却并不聚焦，我想到他到目前为止所玩出的各种“变身手段”，旁若无人的分析道。

“并且他应该还需要一些其他的辅助手段，”我想着“胡子”钳制着我的头变成了“我”；有着安雅晴嗓音的“黑脸人”俯下身子摸向胡子，后来“她”就变成了“胡子”等等，“比如他可能需要通过触碰他人才能完成‘变身’。当然，至少他在第一次变成某个目标时是这样的。”

我在喧闹中被吵醒，右腿的小腿又疼又痒，宿醉让我的头疼的快要裂开，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却让我彻底忘记了身上的所有不适——直辖总局所属特别调查组，就王洪臣队长遇害案及“813案”对我进行了问询。

直辖总局的特别调查组，是一个权力极大的部门，只负责调查影响极度恶劣的案件。从我开始跑刑侦专栏这半年以来，我就只跟他们打过一次交道——就是那次影响极大的“郝郁文案”。

这次的“813大案”之所以在媒体上吵得沸沸扬扬，其实是因为受害者和涉案人在C市的“曝光度”极高，所以也就理所当然的引起了过分的关注。但是在确定案件的不同寻常的“性质”之后，却依然没有引来“特调组”的人的关注，其最主要的原因就在于这起案件并不会引发社会上的恐慌情绪，即使是单从伤亡数据上来看，“813大案”与“特调组”所接手的任何一宗案件都完全没有可比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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