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助永恒

六十六年后。

c市警察总署，局长办公室。

田黄局长不停的看着墙上的时钟，虽然他知道时间还早，但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得想见那人。一别五十年，那个救命恩人曾留给他的那件东西他一直没动用过，虽然他知道，一旦动用了那东西，那个人一定会赶来见他一面，但与此同时，他们的缘分似乎也就到此结束了。

那人环视那青山，绿水，看着那破落的村户，荒凉的谷地，叹道：“‘人非城是黄粱梦，地老天荒白发悲’，你叫我黄粱吧。”

田娃儿听不懂那诗，但记下了那个名字。刻骨铭心。

临别之际，他交给田娃儿一个木头小球，并告诉了当时只有十三岁的小田黄一个可怕的事情——关于诅咒的事情。

他说，遇到他说的那些状况的时候，就把这个小球烧掉，不论他在哪里，哪怕在这大新国之外的万里之遥，他也会在十二钟之内赶到。

小小的田娃儿虽然并不全信，但却把那小球当作个念想，一直珍藏。

后来田娃儿走出荒村，当兵，打仗。

军籍上的名字改成了田黄。

光阴易逝，时光荏苒，眨眼半个世纪。田黄在军中赫赫有名，人称天皇老子。总统府改制，三大军区的天皇老子田黄、只手擎天祝天擎、赵老佛爷赵政耆这三位只手遮天的人物被架空军权。放到警察部门三大直辖总局镇守。

自古军政不通，直到此时，他终于知道，除了那国属部门的异能者，世界上竟还有另外两大隐世圈，其中之一，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曾对自己说过的——咒者世界，也终于知道，那个一直被他当作念想的，已被他摩挲的黝黑发亮的小木球，竟然真的可能让他见到那个即使权势如他，也遍寻不到的那个他最挂念的人。

五年时间，他不停寻找那些所谓身怀诅咒之人——他亲自到总局档案室查找卷宗，任何他认为可疑的案件统统彻查。然而他没有找到任何关于咒者事件的线索，期间他平反了不少冤案，找到了不少诡案。无数冤案得以平反，让民众对这位“天皇老子”爱戴非常，无数诡案的线索通告，让他和国属部门产生了很深的合作友谊。但唯独的，他就是找不到任何诅咒事件。

就在三小时前，当他听过王洪辰的汇报之后，他终于狂喜的确定了，这真的是一件咒者引发的案子。因为他敏感的发现到了，报告之中哲既明所提到的一些情况，与那个自称黄粱之人跟他讲过的“诅咒三要素”极度吻合。

经过一番犹疑，他不舍的把那个被他把玩了半个世纪的小球投入到火盆里，一阵类似烤肉的嘶嘶声，在那小球被投入火盆的瞬间响起，紧接着是一股难闻的焦臭味。

他没有多厌恶那味道，只是满心欢喜的期待着，待那小球完全燃烧殆尽，他坐回了办公室的椅子上，眼睛眨也不眨，直直地盯着墙上那面挂钟。

时针几乎快走了一圈，这将近十二个小时里，他不吃不喝不动，眼睛始终跟随者秒针游移。

那秒针每一圈都滴答滴答得走的那么艰难，让他几乎都想把那表盘砸碎，把手指深入那表盘里，搅动。

终于，还有最后一圈，他终于动了。

他起身，那患得患失的心情让他显得那么惶然无措。他扫视着那虽说巨大，却也一眼能望过来的办公室。

……

然而，什么都没有，什么也没发生。转眼，这最后的一圈里，那最后的一声滴答声，响起。

他跌坐回那舒服的办公椅上，掩不住的失望。

“田娃儿？”一个声音，熟悉、亲切，模糊、朦胧。

他抬头，空空如也。

一声轻笑。

他恍然，看向桌前的那部电脑的显示器。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穿的不是当年的那身粗布长衫，而是换成了一件T恤，相同的则是一样的白。

“田娃儿，你也老了啊！”屏幕里的人叹道，但不知叹得到底是当年田娃儿的衰老，还是如今这自称黄梁之人的不老。

“黄梁大哥？”田黄不可置信，“您，真的是黄梁大哥？”

屏幕里那人眼中闪过一抹哀愁，道：“吓了一跳吧，抱歉，当年我......”

“不！”田黄连忙打断，道：“我一直记挂着黄梁大哥，虽然我不知道您是不是真的叫这个名字，但是我始终记得你，佩服你，感激你，没有你黄梁大哥，哪有战场上人见人畏的天皇老子！”

“好吧，田娃儿......”那人一顿，踟蹰道：“田娃儿已经长大了，自然要改口了。”

“虽然还是很希望大哥你叫我田娃儿，但这把岁数了，还娃儿娃儿的，您就叫我田黄吧。”

“唉。”那人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叹了一息，道：“说起来，还真是对不住，我记得我曾说过，只要你烧了那珠子，十二钟内，我必来见你。”

田黄听那人这么一说，心里重见恩人的喜悦也被填平了少许“大哥自然有事，但这样也算是来见我了罢！”说罢，叹息。

那人一笑，道：“老大不小，还拿这话挤兑我，”看见田黄老脸一红，连忙转移话题道：“其实以我同伴的能力，十二钟内，四海之间，能去见你，并非虚妄。只是，那珠子毕竟已过了五十年，效力大减。我知道你找我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小时前。按说两个小时却也足够，但是正当我们要去寻你，却发现C市被莫名的诅咒之力隔绝着，我们无法靠诅咒之力的能力去到C市。”

田黄惊异，道：“诅咒之力的结界？”

“是的，我怀疑C市现在有一群可怕的人，在做些可怕的事情。我不敢再利用诅咒之力进行探查，怕过早的打草惊蛇，所以只能让我的同伴用现实的，或者说科技的方法联系上你。”那人解释道。

“大哥，您不必多说。”田黄好像听出了那人语气中的凝重，正色道：“您想让我做什么？”

那人淡笑，优雅，颓废，却又亲和：“按兵不动，什么也不做。”

他要走了。

田娃儿无法挽留，只能叫住转身要走的他，问他的名字。

那人当时不仅救下了田娃儿的性命，还与他一起度过了三个月的时光。在这期间，他熬药，医伤，甚至还在田娃儿伤好后教了他几手“保命绝招儿”，这让他至今都受益匪浅。

他曾经以为那个人是“大军叔叔”，甚至以为他是电影里那些“英雄人物”，以为......

就这样以为着，时光飞逝，春风吹走冬雪。

风呜呜咽咽的悲鸣，带走了那个身穿黑皮大氅的瘦高人影一阵声嘶力竭的嘶吼，他对面的那个身着破旧粗布军装的身影听见那段风中呜咽之后，身躯猛然一震，颓然跌坐在地上。

“为什么……会是这样……”他喃喃道。

突然，一个倒地已久的“武士”猛地扯起地上的一把不知被谁丢弃了的大刀，咆哮着向跪坐在地上的那个人影砍去。

那时的田黄还不叫田黄，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田娃儿。

当时他年纪太小，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仿佛一觉睡醒，就失掉了好多记忆。好长一段的记忆空白之后，最先明亮起的，是他不甚宽厚的背影。

“跟我一起，享受永生吧……”

……

那人眼中写满了恐惧与讶然，他刚来得及拔出那把随身携带的“王八盒子”，剧烈的撕裂般的痛楚便随着一阵冰凉的触感从胸口处传了过来，他边下意识的扣动了扳机，边感觉到一片冰凉从胸腔一直划过小腹，这一瞬间的冰冷触感，竟比那疼痛感还叫他难以忍受。

他看见血花从那个“武士”胸口妖异的绽放，随即那“武士”便带着一脸满足的狞笑轰然倒地。他扔掉枪，手忙脚乱地想要捂住正不停喷涌着鲜血的伤口，疼痛几乎叫他失去了知觉，然而此刻他最疼的地方，却还是心里。

夕阳渐沉，周围的喊杀声渐渐小了下来，战斗已近尾声，在火光的映照下，只有两个身影仍挺立在尸山血海之中——这两个人，都是新国人。

然而奇怪的是，这两个人，此刻，竟诡异的对立着。

他仍旧保持着跪坐的姿势，用尽全身的力气抬起头，看向他面前那个被夜色衬托得更加灰黯的黑色人形，眼中满是希望得到谅解的祈求神色。

那黑影收起刚才的一副观赏好戏的玩味表情，从黑暗中向他走近，渐渐显出他惨白的脸和乌黑青肿的眼眶来。黑影蹲在他的身边，木然的神情突然再次变得满是戏谑。但即便如此，也可以轻易在他神情中看到他那浓浓的恨意。

“我为这里……献出了一切……甚至是……自己的……名声，可结果却……我的恨，你们永远都偿不完，所以，别想轻易的死掉……

硝烟弥漫中，一丝轻风袭来，吹散了笼罩在战场上的迷纱。到处都在燃烧，几乎每一寸土地上，都覆盖着一具具年轻的躯体。

这场攻坚战足足打了三天两夜，毫无疑问的，那些远渡重洋而来的侵略者个个都是有着近乎畸形的武士道精神的疯狂野兽；而这群身负国恨家仇的年轻的捍卫者、复仇者，在面对仇人之时，也是个个杀疯了心。

也难怪，两群同样有着坚定“信仰”并怀有血海深仇的“疯子”之间的战斗，必定会如这般尸横遍野，惨绝人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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