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难良缘

他死了。

文秀漠然的看了他一眼，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跟小安子走了出去。

外面又开始下雪了，她原地站了一会儿，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身上不由得密密麻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尽管都是见惯死人的，但周豹被张虎这一吓，还是心里跳了半天才平复。

不由得骂道：“你他娘的瞎说什么呢！吓老子这一跳！”

“走、走、走，出去喝个酒去，去去晦气。”

张虎也有点悚然，被周豹一叫，赶紧出去了。

刚出了别院的门，张虎忽然想起来什么，一拉周豹的手，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

“对啊！！！哈哈哈，合该老爷们发财，我可是亲眼见着那么——大的一颗红宝石！”

他伸手比划着。

张虎朝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周豹缩了缩头，二人喜滋滋的又转回去。

这会儿心里热切，什么鬼怪不鬼怪，早被抛到了脑后。

没错，一提起喝花酒，张虎就忽然想起之前林氏送给闵百户的大礼，他只是偶尔看见过一两次，那么大的红宝石！还有之前王子成那杀才给闵百户送的东西，陆陆续续也不少呢。

诶，这么一想，仿佛收礼的都得死。

还好没人给我送，张虎后怕的拍拍胸。

闵百户还在静静的躺着，室内温度稍高一些，他一时半会儿倒也没有僵得太狠。

张虎双手合了个十，对他说道：

“大人，兄弟们得罪了。你这一去，钱财之物是用不上了，不如给了我们，等我们回去一定帮你照看好嫂子和小公子。”

周豹也弯腰鞠躬做了个样子，就开始对着闵百户的尸体上下其手，细细摸了个遍。

怀中的锦盒被周豹摸了出来，腿上绑的银票、袖筒里的金叶子......

二人收获颇丰。

“咦？这是什么？”张虎从闵百户脖子上拽下来一条绳子。

拿在手里仔细端详了一下，是个栩栩如生的玉蝴蝶，也不知道是哪个相好的送与他的，但显然十分贵重，就算再不识货，也能看出绝非凡品。

闵百户眼睛并没有完全闭上，从周豹的角度看，他仿佛一直在盯着他俩。

周豹有点不自在，将被单往上一拉，盖住了他的脸。

两人坐在稍远一点的桌子旁边，清点着搜出来的闵百户的遗物。

正在这时，忽然听到了一阵脚步声，待二人想将东西收拾起来，已经来不及了。

张影和陈迅出现在了门口。

周豹和张虎在他们二人的注视下，脸上渐渐写满了尴尬。

“哈哈，这个.....这个是闵大人的遗物，我二人怕就此遗失了，所以......”

在张影似笑非笑的目光中，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都是过来人，谁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陈迅忙呵呵笑道：“是这样的大人，这一路上劳烦吉王府良多，我兄弟颇感过意不去。所以才找出这些财物，借花献佛、借花献佛......”

张影也笑了，发自内心的。

周豹和张虎眼睁睁看着张影提着小包裹施施然而去，颓然的坐了下来。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不是没有钱，而是到手的钱财长了翅膀一样飞走了。

张影简直要笑破肚皮，将小包裹放在宗仪面前，坐了半天，还乐个不停。

宗仪给他倒了杯水，一边施施然自己先喝了口热茶，等着张影笑完再说话。

张影终于止住了笑，将包裹解开给宗仪看。

宗仪翻看了一下，将小盒子打开，看到了当初林氏送给闵玉山的那颗红宝石。

“这颗宝石？”宗仪停下了翻捡的手。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自己曾经在义父李明达的遗作中见过类似的东西。

不过不好确定是不是同一颗，但宝石做这样形状切割的本就是少数，更不用说这么大块的，世间竟会有如此相似的两颗吗？

说来也是奇怪，李明达生前除了做内监的本职工作，业余最爱的便是制作设计各种女人首饰。

他那里收集的首饰样子足足有几十本，这宝石，如果没记错的话，当时是嵌在一顶大约是配常服的凤冠上的。透过陈年画册的褪色彩墨都能隐隐感受到它实物的流光溢彩。

可是如此贵重的宫中之物又怎么会到闵百户手里呢，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问题。

他沉吟了一下，并未将自己的怀疑说出来。

扫了张影一眼，淡淡说道：“张大人如今出息可真大。”

剩下张虎和周豹又枯坐了一会儿，张虎忽然问周豹：“你说这世上到底有没有鬼？”

周豹吃惊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下躺着的闵百户。

过了好一会儿，陈迅才说道：“我要先去跟吉王府的侍卫长说一下此事，还要再去一趟卫驿站，给京里写信告之此事。”

张虎和周豹都隐隐以他为首，闻言自无不肯，纷纷让道：“大人先请。”

陈迅回头看了一眼闵百户，叹了口气，就出去了。

文秀笑吟吟的看向闵百户，似是在考虑周豹的话。

闵百户无法转头，但文秀仿佛带着冰刀的眼神飘过来，激得他想痛哭流涕的跪下来求文秀不要再给他下猛药了，就让他放弃治疗吧。

好半响，也不知道是出于同病相怜的心理还是另有心思，陈迅说：“周大哥，我看闵大人此时痛苦无比。卫....卫神医必然不会骗我们，也许那一剂猛药只会让闵大人多遭一会儿罪。”

“敏玉......”

室内三人面面相觑。

闵大人倒是有一堆遗言，可惜限于嗓子稀烂所以说不出话。

他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脖子忽然就能动了，他微微转头，看着远处抱着手炉微笑的文秀，眼神渐渐模糊起来，心里闪过的最后一丝念头竟然是——“钱氏误我！！”

文秀侧头打量了一下陈迅，微微笑道：“大人猜的没错，药石是无效。但是以毒攻毒，任毒素在百户大人体内搏斗的话，倒的确可以撑上一时半会儿，只不过......只不过这一时半儿内周大人要是找不到解药，两毒相遇，闵大人怕是会化成一滩肉泥，到时候周大人怎么向闵大人的家人交待呢？”

众人被她说的恶寒无比，周豹心里想，我去哪里给他找解药？只好摆摆手，“算我没说过。”

小安子诧异的看着周豹，心里暗暗琢磨他跟这闵百户到底有多大仇。

连他都看出来闵百户此时生不如死，那么多吊一时半刻的命是要干吗？

本来提着一口气准备大叫不再治疗的闵百户猛的松了一口气。

文秀扫视了一圈，问他们：“那么大人们还需要我为闵大人吊命吗？”

这次就连小安子的身子也缩了缩，其余人纷纷摆手：“不用了、不用了，还是趁此机会听听闵大人有什么遗言吧。”

文秀用关爱傻子的眼神看着周豹。

“周大人，你是锦衣卫，难道没有听过水仙醉吗？民妇可担当不起大人这话，如果周大人认为民妇没有用心，民妇倒是可以再试一剂猛药，或者可以吊得一时半刻的命。”

周豹得意的笑道，“你刚刚可还说药石无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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