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难良缘

“秋淼，装一些容易克化的，送到老太太房里吧。”文秀打破了沉默。

“好。”秋淼手脚麻利地取了碗碟开始装菜：“给万嬷嬷也带些，她这几天也辛苦的很。”

有戏。

原来仓廪实而知礼节是这么来的呀，文秀偷偷看了一眼安静如鸡的众人，心里又对世界的规则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但吃饭仅仅只能堵住人的嘴，可锁不住人的脑子，明氏一边吃饭一边若有所思。

明氏和钱氏不约而同地想到，四房要得势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

这个卫文秀真是不得了了，前面哄得男人团团转也就罢了，现在居、居然连太监都不放过了吗？

这也太夸张了些吧，往常在府里没看到她会这些邪术呢！早知道当初就应该跟她搞好关系，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啦！

敏玉这个没用的东西，到现在也只糊弄了一个锦衣卫百户帮忙提水，这差距大概能有从金陵到黑水格斯那么远了。

不行，得找敏玉好好谈谈，不能在这么下去了。钱氏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正在埋头吃饭的敏玉。

“敏玉。”有些饭后困的明氏懒懒得叫了一声，钱氏和敏玉都向她看来。

她有些漫不经心的抚了一下头发，对敏玉说道：

“再过两天可能就要下船了，听说越近北边，风沙就越大。”一边说一边翻着包袱：“娘这里有几块布，你去洗一下，给咱娘仨做个包头的头巾。唉，这到了地方，又不知道多久才能洗头呢。”

钱氏刚要张嘴表现，见明氏盯了她一眼，她立马接过话头说：“娘，你真是细心。让敏玉去稍微洗一下，我给你捶捶腿吧。”

敏玉是不会拒绝明氏的。

她在梅家时，被梅家刻意养成了一身小家子气，又隐约知道自己的身世，所以自卑和敏感时时困扰着她。

流放后，也唯有紧跟着这个对她并不怎么样的养母一起，除了这样，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她点点头，拿着明氏给她找出的布去净房了。

明氏见她出去了，看了一眼给她捶腿的钱氏，淡淡的说道：“今日可多亏了文秀，才教我们又吃这么丰盛的一顿饭。”

钱氏看着她脸色，觉得她并不像是因为吃了一顿饭而很高兴的意思，有点迟疑的说道：

“娘，四房靠着她，是越来越得势了，要不，我就不跟她争了吧。说不定日后她靠上吉王府的这棵大树，我们还能跟着沾点光。”

话音未落，就觉得明氏的眼神像刀子一样的戳了过来：“你还真是出息啊，那你这段时间争来争去，就是让人看个笑话？看你有多愚蠢？”

钱氏心里有点发急，最讨厌人不好好说话！要暗示了！谁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啊。

明氏叹了口气，也不能对这个儿媳逼得太紧，又斟酌了一下语气说道：

“敏玉也大了，咱们也是时候为她多考虑一下了，我听说闵百户成亲多年，膝下依然空虚。黑水格斯虽然离京城远，但锦衣卫是无孔不入的。你说呢？”

钱氏听着她没头没脑的说了几句话，又见她闭目不再多说，在脑内循环了几圈明氏的话，到底明白了过来。

是了，在京里是用不到敏玉，随便下嫁也就是了。可现在流放了，那么貌美的敏玉不说是奇货可居，起码要成为手里的一张好牌才是，所谓物尽其用嘛。

她赶忙说道：“我懂了，娘。我会找机会跟敏玉和闵百户说的。”

明氏闭着眼，“嗯”了一声，以示知道了。

钱氏看向明氏，见她仿佛睡着了，将被子搭她身上，悄悄的走了出去。

明氏闭着眼睛露出一丝不易觉查的笑意，愚笨怎么了，再愚笨的人只要听话就够了。

连秋淼回来之后看见大家都坐着吃了，竟也没有出言讽刺明氏不请自坐。

这当然并不是因为大家都突然变得宽和体面起来了，只是因为人只有一张嘴啊！如果这时候说话，哪怕是赢了那也是输了……

“娘你这边坐吧，老是站着怪累的。”钱氏看见明氏恼羞成怒的眼神，方才找回了自己的心神。

“咳咳，弟妹你也坐，都站着干什么，王府的人早就走了。”明氏坐定后便做出主人的派头招呼徐氏坐下。

好在这时候所有人都无心挑事，这王府赐饭比钱氏烧的那些，又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旁边那碗是鸡汁干丝儿吧，还有白瓷碗盛着的琥珀色浓汤里，浮着几朵金黄色的桂花，这是桂花糖芋苗！这吉王府的太监今天怎么想起了吃金陵菜？

伸长了脖子去看菜的自然不止敏玉一个人。

这吃食虽然说明了是赐给文秀一个人的，可份量摆明了是大家都能沾光。

万嬷嬷一个下人都能分得一杯羹，咱们怎么也是长辈和妯娌呢！

明氏心里虽然这么想，但脸上还是绷着——怎么还没有人来递台阶，钱氏这个蠢货！

钱氏也立刻明白了大家现在都不开口说话的原因。

令人尴尬的沉默。

可是林氏不在这里，明氏就算是这里辈分最大的人。

刚被下了脸子的明氏若是一气之下说什么不食嗟来之食，让大家都不要碰这些，只看着文秀一个人吃，那可怎么办？！

敏玉站在钱氏的身后伸长了脖子去看几案上的食盒和摆在一旁的碟子。

果然！就说刚才闻到了肉味吧！那正中碟子里摆着的不是狮子头又是什么！

钱氏看着手里干瘦的面饼，心里有几分犹豫。

到底她还是该支持明氏的。可是，食物的香气堵住了她的嘴，平时擅长的明枪暗箭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钱氏想张嘴说些什么，可是还没开口就紧紧闭上了嘴——差点出丑，她赶紧咽了咽口水。

宗仪做事自然是妥帖的，不会没有考虑到若是只给文秀一人赐饭，对于她可能并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小安子他们带来的碟子其实摆满了文秀房间的几案。

除了三楼吉王房间的定食之外，还另外让厨房下了一大盆阳春面。整个二层用饭都绰绰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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