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难良缘

文秀只好把脚下放慢了些。

王子成三步并做两步的赶上来，他看文秀脸上一片心情晴好。便笑嘻嘻得道：

“梅夫人，你可真能干。你到底跟那个掌柜说了什么？还送了我们这许多东西。”

他眼睛望着文秀从棉袄里露出来的一截洁白的手腕，跟她这些天来粗活做多了又皴又裂的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文秀的左手上，还生了一个冻疮，让她的无名指肿的跟胡萝卜一样。

“你这锦玉堆里养惯了的，哪里吃过这么多苦。啧啧啧。”

王子成叹道。“我看了都心疼。”

“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些天来，我都习惯了。”文秀说。

“你可知道黑水格斯是什么样的地方？”王子成主动的提起了她们流放的目的地。

“我不知道，只知道在极北苦寒之地。”文秀摇摇头。

“黑水格斯可真不是人待的地方。”王子成眼睛上翻，像是回想起什么来。

“我几年前去过一次黑水格斯，那鬼地方。西边跟沙漠接壤，整日价狂风飞沙走石，像鬼哭一样，连根草都不长。当地人叫那里鬼哭山。”

“北边是深山老林，到处都是猛虎豺狼，人要是不小心走到林子里去，这人就算完了，没几个人能活命走出来。当地人叫百兽林。”

“东边，是一片冰冻的沼泽。冬天没事，一年唯一的一个夏天，冰雪融化，看上去群花繁盛绿草茵茵，其实底下都是泥泡子，不知道的人走上去，就被沼泽吞了。那里叫做吞人沼。”

“那里一年有三季是冬天。男人每天成桶的喝烈酒，喝醉了就要打老婆。”

“那里什么麦子，大米都长不出来，当地的老百姓都是打鱼捕猎为生的。”

“上次我是秋天去的，黑水格斯已经鹅毛大雪纷飞。到那里就得穿裘皮，风一吹，三层棉袄也得冻得透透的。若是在屋里喝杯茶，可不能端着到外头去。”

“会怎样？”文秀问。

“说句话的功夫就冻出冰碴子喽！”

王子成缩了缩脖子，仿佛回想起当初的寒冷一样。

“比黑水格斯更可怕的，就是那个吉王了。”

文秀诧异道：“吉王怎么了？”

王子成说：“你从没听说过吉王的传说么？也难怪，你一个深宅大院的妇道人家，哪里听过这些野史异闻？”

“那个吉王比妖怪还可怕。据说他的相貌生的十分丑陋可怖，能止小儿夜啼。”

王子成滔滔不绝的说了下去。

黑水格斯的女人们哄小孩子睡觉的时候，若是小孩哭闹。

她们就会说：“当心吉王来把你抓走！”

小孩吓得立刻不敢再哭。

吉王的母亲，也不是什么普通女人。据说是先皇征服北方时得到的一个异族女子。

可是这个女人是个妖孽，她还活着时，大臣们数次进谏要皇帝杀死她。

虽然皇帝没有赐死她，但是她生下吉王之后不久就死了。

据说吉王从小就因为形容可怖，被关在房内，只有几个贴身服侍的宫女太监能见到。

若是有些不开眼的宫女四处乱走，不小心撞见了吉王，被吓疯的也不止一个两个。

等吉王成年之后，现在的皇上才把他急匆匆的封到了黑水格斯这个穷山恶水的地方。

吉王再也没有回过京城。

而黑水格斯，在吉王的治下，也是一派荒凉恐怖。

据说吉王为了想要得到像常人一般的容貌，晚上经常派人去抓年轻美貌的女子回府，用她们的鲜血洗澡，吃下她们的心肝。

早上起来这些女子苍白的尸身就被扔到黑水河里，被浪间浮沉的大鱼吃掉。

“所以在黑水格斯没人吃鱼，都是吃人肉长大的鱼，想想就吓人！”王子成用夸张的语气说。

“你刚刚不是还说那里的老百姓不是猎户，就是渔民？”文秀说。

她对王子成说的话半信半疑。

这世界上真的有这样像地狱一样的地方？

那个吉王，真的是一个恐怖的魔王？

“咳！”

王子成咳嗽几声：“我也是去黑水格斯的时候，听当地人说得嘛！”

一边说，一边偷眼看着文秀：“梅夫人你这如花似玉的容貌，到了黑水格斯可要小心呐！”

文秀一愣：“梅家显赫那是以前了。”

王子成说：“唉，其实这些官场上的事情，又跟你们这些妇道人家有什么关系？连累你无辜受罪了。瞧你的手——”

文秀说：“我找到那个老掌柜，跟他说锦衣卫到此公干。在周村的地界上生了病。若是吃了你们铺子里的药好了。必定在县令面前大大美言几句。”

文秀悄悄吐吐舌头，什么时候自己也学会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了？

王子成却看起来十分信服的样子：“梅夫人你真是太会讲话了。怪不得你能嫁到梅家这样显赫的世家里去。你到哪里都能成大事的！”

文秀笑道：“一个砂锅值几个钱，你送一个也亏不了本。我还要一卷白纱布。”

小二还要讲几句，老掌柜却从后面踱了出来，向小二道：“不要啰嗦，给这位姑娘装上砂锅跟纱布。”

小二奇怪地看了老掌柜一眼，但是既然掌柜发话，他自然不敢不依。

“唔也没什么。”文秀想，这事还得巧言遮掩一下。

“那小二眼皮子太浅了。哪有掌柜的这种久经世情的老人家会做事。”

“梅夫人，走慢些！”

王子成喊。

从橱子里找出将一卷纱布递给文秀，小二将砂锅也拿麻绳系了，跟药包捆扎在一起方便手提着。

还有一小瓷瓶的蜂蜜，闻上去香甜可口。

小二已经把药材打包好了。文秀道：“再给我们个煎药的砂锅吧！”

小二道：“这位大娘子，您买东西真是不蚀本的，又要送箱子，又要送砂锅。”

王子成跟文秀取了药，向老掌柜告了辞，就一路回县衙去了。

抱着小药箱，文秀的脚步都轻快了起来。

王子成左右手各提着两大串捆在一起的药包，要追上文秀的脚步，他走得气喘吁吁。

文秀回到药铺柜台那里，小二已经分好了药，正在一副一副的包起来。王子成见文秀回来了，怀里还多了一个小木箱子。问道：“这是什么？”

文秀说：“咳，我在后院遇见了这里的掌柜的。说我们抓了这么多药，叫他送我个箱子，我路上采些草药什么的也是方便。”

王子成看那个箱子只是寻常的梧桐木做的，看起来并不值钱的样子。便不再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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