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难良缘

周村虽比不上济南府那般繁华，但也是熙熙攘攘，人来人往。进城的和出城的挤做一团，不停传来各种喝骂声。

“米酒哎~~~~热乎乎的米酒哎~~又甜又香的米酒哎~~”

有小贩拉长了嗓音在城门外来回叫卖。

“越是烫嘴的越是好喝，喝完能出一身汗呢。”

“可不是说呢，我还喜欢在上面撒上些干花瓣，一碗喝完，整个屋子里都是香气。”

气氛渐渐活泛起来，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得回忆米酒的香气，倒也驱散了些寒意。

她们自顾自的聊着天，旁边闲来无事听她们聊天的看守们却是馋了。

几个衙役对视一眼，老鼠须脸上便堆满了谄笑凑向周豹：“爷，这天怪冷的，弟兄们都冻得有些受不住，要不您老跟闵百户说说，给咱买些米酒暖暖身子？”

周豹也是听得饿了，就一点头，去跟闵百户回话，闵百户被这群人眼巴巴的看着，倒是有些失笑，刚要从怀里掏些钱出来。

一直关注着他们动静的林氏微笑道：

“一点米酒不值甚么钱，何必劳烦百户大人出钱呢？老身这里有个皮坎肩，就送于各位军爷拿去换酒吧。”

见闵百户淡淡的望着她，不由垂下眼睛，郁郁的说道：“只须给我们这些女眷分上一碗就好。”

文秀是不相信她说的半分话的，但是又实在想不出林氏此举有什么意义，但她是很坦然的，想不出，那便不想呗。

林氏说罢就让敏玉和钱氏拿了他身上的皮坎肩，殷殷的等着闵百户发话。

闵百户被几个女人一起盯着，沉吟了一下也就同意了。于是周豹就叫了两个衙役跟敏玉和钱氏一起换酒。

小贩见来了这么一大笔生意，十分巴结，结果未料到是拿皮坎肩来换，虽然是不错的皮子，但总不如现钱来得痛快。本来还想拿乔一番，但看了看这些面目粗横又带刀的衙役，只得咽下想说的话，帮着敏玉和钱氏把酒抬到看守处。

钱氏弯腰把酒盛出来，给敏玉使了个颜色，一边笑盈盈的说道：“众位大人这一路辛苦了，就让我这妹子帮忙给各位大人斟酒吧”。

敏玉心下不快，但看到钱氏笑不达眼底的样子，又不敢拒绝。从钱氏手里接了酒，缓步走到闵百户跟前，弯腰施了一礼，双手将酒碗举过头顶，柔声道：“大人请用酒。”

闵百户从她走过来时就一直盯着她看，虽然穿的粗布棉衣，但也不知怎的，别人都是灰突突的一点不显眼，只有敏玉的棉衣竟然还很有腰身，走起来腰肢细微的摆动，偏偏又恭敬守礼，没有半分轻浮之气，倒教闵百户看直了眼。

心里暗暗想到：“这才是大家闺秀！世家教养出的女子果然跟家里那个粗鲁的村妇完全不一样。”

再加上敏玉皮肤雪白，姿容秀丽，此刻被这么多男人盯着，眼波流转间，脸上也因害羞而浮现一抹淡淡的嫣红。

闵百户喝了这一碗热米酒，只觉得热流从喉中一路向下，小腹也有些发紧。他不由得清了清嗓子。

等喝完了米酒，把碗递给敏玉时，小手指有意无意从敏玉掌心划过，一瞬间的接触，这触感好像被无限放大了，触手处温热又光滑，等把碗递出后，他不由得用另外一只手轻轻摩挲着小手指。

敏玉有些惊慌，但看着闵百户再无其他动作，又疑心是自己多想了。

等给所有看守都分完了米酒，桶中还剩下一些，闵百户就叫钱氏把剩下的酒女眷们分了喝了。看女眷们一人只分得一点，就叫来敏玉，将自己碗里的大半碗递给她，也不解释。

这下敏玉确定了，刚刚闵百户是有意抚她的手掌，端着这半碗酒，心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她步伐有些沉重的回到明氏身边，将这一碗酒分给了明氏和钱氏，见她们望着她，就勉强笑道：

“我刚刚吃了一点，身上已暖了，娘，你和大嫂分了吧。”

钱氏笑吟吟看着她，也不去拆穿她为何这么紧张，心中有四个字慢慢浮上心头，“奇货可居，”她抿嘴笑了。

城门口等待通行的商贾自然是不知道这中间的官司来往，只看他们喝米酒，一人嘴动，十人嘴酸，看着看着就都有些羡慕起来，便都纷纷出钱叫来小贩，米酒一售而空。

米酒贩子在锦衣卫和衙役这边呆了一会儿，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也听出这帮看起来疲惫老弱的妇孺竟然是被流放的钦犯，但是不并耽误他喜滋滋的想到“今日竟沾了这帮钦犯的光了，早早便可收工了。”

秋淼一笑，接过林氏的话，娇笑道：“祖母是故意馋我的吧，热米酒喝起来驱寒可是一等一的。”

钱氏被她说得也有些馋，忙捧场道：“老夫人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有时还会放些杏仁，杏仁被牛乳米酒的热气一冲，更是香了。”

众女走得本来出了些汗，这么停在城门外，被冷冷的风一吹，真是寒意侵心，是以一个个弯腰抱臂，好似鹌鹑一般，听得林氏开了口，又不想接她的话，就听她说了下去。

”当时咱们家有个甜点厨子倒会做一味小吃，以牛乳做底，放上稠稠的米酒，煮开了，倒入打好的鸡蛋，等鸡蛋花再浮上来，就算煮好了，吃时再放入炒好的核桃碎、花生碎，还有切碎的果脯。这么热热的吃上一碗，多少湿冷之意也被驱散了。”

文秀疑惑的看了她一眼，这东西她并没有在梅府见过，听形容又像是北方的吃法，但看见林氏说得这么煞有其事，倒也有点恍惚是不是只有自己没吃到过。

文秀看着这一群人真是一筹莫展，还有叶暮现在还有孕在身，剩下几个虽然身体没什么毛病，但也都是些娇滴滴的小姐太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

“祖母，天越来越冷了，以后野菜野果怕是越来越难采集到了。”文秀顿了顿，把声音又压低了一些说：

“我看婆婆最近身体也不太好，三嫂又有孕在身，虽说我沿途也能挖一些药材，但毕竟种类有限，很多也不对症。祖母，你看现在应该如何是好啊？”

有等着进城的被冻得受不住的汉子买上一碗喝了，便觉得浑身都暖和了起来。小贩见她们这里人多，但又有点畏惧带刀的这些看守们，只有意无意朝他们这群人走得近些了叫卖。

林氏看见这米酒，忽然心里一动，环视众女，漫不经心开了口：“看到这卖米酒的，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林氏心中已经又生一计，只是现在还不用这么早就告诉文秀。

周村已近在眼前了，饶是已经习惯了这样长时间的行走，众女眷仍是疲惫不堪。到了城门口，闵百户就令王子成和张虎先进城跟知县报信。

文秀本想提一嘴林氏的病症，但联想到她那天叫秋淼喊自己给她诊治时那副神秘的样子，怕是并不想其他人知道她有恙的事，故方才刻意避过林氏的病症不谈。

林氏并非没有考虑到这些，眼下被文秀一提醒，发现这个问题已经刻不容缓了，不然也不知道这一行人能否安全抵达黑水格斯了。

徐氏虽然没有什么大毛病，但也一副气若体虚的样子，感觉一阵风随时就要把她吹倒一样。

明氏能稍强一些，但毕竟年龄也是在那儿摆着。

她没有立刻回答文秀，而是蹙着眉仔细思索着目前的现状。

良久，她看了看四周，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她们这边，她迅速伸手在自己衣服内侧的暗袋里拿出上次那颗漏网之鱼的金珠，然后塞进文秀的手心。

“这颗金珠你先收着，等到前面的县城去药铺备点药材。最近空暇的时候，你和秋淼还是费心继续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用的药材，咱们自己不对症，看去药铺能不能换一些别的药材也好。”

随着天气入冬，不仅一天比一天严寒，就连食物也一天比一天少了。

前些日子文秀还趁着休息的时间挖一些残存的野菜野果给大家换换胃口，眼下马上就要面临着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困境了。

林氏脾胃受损，由于这连路奔波，平日里吃的不是干饼就是凉水，身体也日渐消瘦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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