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难良缘

林氏把手边的盒子往闵百户面前推过去：“只可惜这颗陪嫁的宝石，抄家的时候忙乱，没来得及带出来，也不知道便宜了哪位公公的口袋。这些阉人，要那宝石又有何用，这样的宝物是要拿来做传家宝的，怎好在他们手里糟蹋了。”

闵百户会意，林氏虽自称不懂弯弯绕绕，可这场面上的手段一点也不缺，这是承诺了之后不再提起这物件的去处。否则以他一个小小百户，得到了也守不住。

当然，他可以选择不收这个烫手的礼。但林氏为何要从这宝石的来历说起？自然是为了引出后面的话。

闵百户暗暗腹诽，我看你虽然年纪大了些，但一看就是肩又能挑手又能提的，真不知道这些武将平日里是不是把女儿当儿子养，这么大年纪了看着还像个练家子，怕不是年轻的时候舞刀弄枪惯了，若不是你已经一把年纪了，还真不敢跟你单独在这说话，听说军营里教授的都是杀人的技巧，和我们平日里学的武技还不是一回事。

口上却道：“梅夫人的人品我自然是信得过的，不过这东昌府里的东西粗陋，怕也是入不了夫人的眼，店铺里服侍的怕也是些粗陋人，到时我派一队人照看保护夫人们，免得被那些粗陋东西冲撞了。”

“那百户大人就费心了，明日还请百户大人代为安排。”

闵百户一个人对着那颗流光溢彩的宝石怔怔的看了半宿，忽然想起，她们这些女人，真是藏的一手好东西。那日流放前听说只给了一点点时间收拾，出来的时候也没见背着多少东西，怎么随手拿出来送礼通融的，都是这样的极品珠宝。那，她们身上，还有没有其他更好的东西，要不要想法子去搜搜看呢？

搜身？搜身！想到搜身，闵百户忽然一惊，眼前又浮现出孙瑶琴半露的领口和凌乱的腰带…怕不是这老婆子故意作态引我去搜孙氏！就说这老妇不怀好意！

“这个嘛。。。”

“百户大人可派一队士兵衙役看守，到了集市里，也可请看守的兵士随意指派哪间衣服铺子。我们并不会在这上面耍什么手段的，我们这一群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女人们，就算是要逃，还能逃到哪里去呢？”

那些打惯了账的大头兵，到时候万一热血上头，不管什么朝廷命官职责所在，一刀把他给砍了，就算后面有人帮讨回了公道来，那他老闵家可就绝了后了，死人可没什么公道不公道好说的！

“这样的宝物，落到阉人手里确实是可惜了。闵某也是十分惋惜啊。不过，谁见了这样的东西不会心动呢——闵某也是无功不受禄，敢问夫人有何吩咐？”

“老身并不敢叫百户大人为难，只是经落水一事，家人的冬衣全部丢了。如今天气日渐寒冷，咱们又是朝着北地行走，若是没有御寒女德衣物，怕是到不了目的地就全冻死在路上了。再者我们毕竟都是女眷，不方便请军爷替我们选购衣物，还请百户大人宽容，放我们去城内买些御寒衣物吧。”

明知道已经大祸临头，却能在短时间里排除异己，清理门户，留下的要不就是有用的，比如那个一看就不简单的卫氏，要不就是以后有用的，比如那个美艳异常的年轻女人，剩下那些顺从的，怕也能在关键时候扔个把出来下套或者做牺牲……

比如今天那个孙氏，孙氏……烛火一闪，闵百户的心也跟着漏跳了一拍，顿时觉得有点头晕眼花。

用力眯了眯眼，闵百户发现自己倒是不真的眼花——林氏将一个打开的小盒子放在了桌上，黯淡的烛火下，盒子里宝光氤氲，竟比这烛火不知强了几倍去，正是这光照的人恍若眼花，仿佛盒子里装了一团明亮的火焰。

林氏夫家虽然倒了，但娘家还在，虽说现在是风口浪尖，娘家不便出面，但自古以来这种事都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若是林氏折在了他手上，林家人当然没有那个实力，也不会轻易的动上面吩咐事儿的那些官老爷们，但若是想对付他闵百户这样的小角色，不说像碾死蚂蚁那样轻松，也绝不会比打死一只耗子更难。

罢了罢了，这趟差事本就是过了王公公的眼，其他的老爷吩咐下来的事嘛，面子上做足了给梅家女眷吃苦头的样子就成了，必要的时候再碾死几个小的好给上面交差。至于这个老的背景太硬，在没有摸清她娘家态度之前，且还是先收敛一点吧。

“但再值钱的宝物，也毕竟是死物。如今我父亲早已驾鹤西去，哥哥们虽有心，但也不便明着照拂我。”

“我出身武将世家，惯不懂那些弯弯绕绕，如今戚百户已经去了，往后的路还请闵百户多多照拂。”

闵百户一时不知林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倒向后退了半分，道：“梅夫人你这是何意？”

“百户大人，你我明人不说暗话，我就开门见山了，别家能给你的好处，我可以给你更多。”

林氏见闵百户进来，也不起身行礼，不过闵百户倒也不以为意，一动不如一静，万事小心为上。

闵百户坐了离林氏最远的一个位置，不知道为什么，即使手里有刀，面对这个布衣妇人，心里却总有点惴惴不安。出发前听说梅家死了几个妇人，不用想也跟这老货脱不了干系，但这妇人是如何做到的，却不得而知。

“这盒子里装的，是一颗先帝跟前木公公的宝船队从海外带回的红宝石，总共只得数颗，除了留在宫里的，其余七八颗被先帝拿来赏赐了有功之臣和宗室。这一颗在我父亲率军平定西南蛮夷土司之乱后，被先帝赏赐给我父亲，就是你面前这颗。”

“我父亲一生戎马，儿子无数，却只得我和姐姐两个女儿，姐姐因故了却尘缘出了家，父亲便待我更为珍视，这价值连城的宝物，便是我嫁妆里的头一件。”

“我的哥哥们，虽然知道，但没有一个表示异议。”

是夜，众人到了一个乡间驿站，林氏使人递了帖子。

和林氏对话，闵百户倒是没什么心理负担的——就算这帮女眷们怀着别样心思，也不会推林氏出来做局，毕竟年纪和地位都不合适。。。

闵百户推门进去，一灯如豆，林氏早就等在屋里，木桌擦的干净。桌上一壶二杯，杯里并未倒上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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