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难良缘

戚从峥问话完毕，远远瞧着文秀俏生生站在船尾的样子。总想跟她说上几句话，问问她这几日过得可好。可是周围耳目众多，他怎敢上前说话？只眯眼装作观望风景。

谁知文秀竟拉着秋淼的手向他走来。戚从峥不由得伸手正了正帽子，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不知怎的，竟然有些后悔今天早上剃须时进行的潦草了些，现在下巴上还有几根没刮净的胡茬。

文秀走到他面前，按规矩跪下行礼，戚从峥想伸手阻拦，又碍于旁人耳目。只好忙令她站起来说话。

文秀环顾舱房，道：“大人。我看船上带的麻绳甚多，只要给民妇一些，民妇可以连夜编渔网出来。”

戚从峥诧异道：“这也使得？”

戚从峥虽然不明白文秀为何做此提议，却想起自己在卫家治病时，饭菜都是文秀亲手操持。卫家在山野之中，饭食也多是些粗茶淡饭，不过是些豆芽，野菜，竹笋，蘑菇之类，文秀却每每烹煮的极是鲜香美味。让他胃口大开。今日文秀忽然来建议捕鱼，还要自己亲手烹饪，他自己却是意外之喜，又能尝到她的手艺了。

而梅秋淼又跟着，他也不便同文秀流露出亲切之意。于是便不再追问，点头答允了。于是唤水手中为首的过来，命他去舱房寻麻绳来给文秀。水手领命去了。戚从峥又命各水手们去收拾舱房，只留两个人在甲板上值守。

众人各自去了。两个水手在甲板上一个掌舵，一个张帆。没了那么多耳目在，只剩秋淼一个旁人在。戚从峥便装作漫不经心的问秋淼道：“你们众人这几日可还好么？船上粮食还够么？”

秋淼见戚百户问自己话，忙道：“大人，横竖也就是那些干粮，没什么旁的食物，胡乱充饥罢了。”

戚从峥道：“好，我知道了。路过下个港口时。我会叫他们办些菜蔬来，送到这船上一些。”

他虽是跟秋淼说话，说完之时，眼睛却望向文秀，文秀心里明白，就微微的点了点头。

戚从峥又道：“你们也回舱里去罢，这船上风大，若是吹病了在这路上可就不好过了。本官今夜还要过来巡视。你们回去也同众女眷传一下我的意思，晚上不要出来在甲板上乱走，若是失足落水可是不妙。”

秋淼忙道：“知道了。”

戚从峥望着文秀，问：“你晓得了么？”

文秀心下奇怪，他刚刚明明问了秋淼。这时候却又来问自己。忽然想到他刚刚说的话，晚上又过来巡视，又命女眷们不许上甲板行走。此刻一双眼睛又望着自己，流露出温柔之意。

恍然明白他是想晚上过来同自己说话。便点头道：“民妇知道。”

戚从峥见她脸上神情从迷惑变作明朗，知道她懂了自己意思。于是微微点头。然后转身招呼水手放下绳梯。秋淼携着文秀的手，两人回舱房去了。

文秀道：“若大人不嫌民妇手艺粗陋，民妇愿意收拾烹煮。”

戚从峥道：“可是船上并未带有渔网。也不能为此事耽误行程而专门去采买。梅夫人你的建议虽好，此刻却是无法了。”

戚从峥微笑道：“但说无妨。”

文秀道：“我刚刚在甲板上散步，看见水中有鱼群游动，若是咱们船上带有拖网，便可以放下去捞些鱼虾，给诸位大人饭食里添补些菜肴。”

戚从峥奇道：“捕鱼？也不是不可。只是船上并未带着伙夫，即使捞鱼虾上来，也无人能烹煮呀。”

秋淼拉着文秀的手，说：“嫂子，那你说该怎么办？那天那些粗汉色眯眯的样子你也瞧见了。我心里真是害怕的很，娘也说生恐我的容貌会惹出祸端来。你又说戴这个更引人注目，那我怎么才好？”

文秀望着船头翻起的白浪说：“你容我想想办法。”又笑着对秋淼说：“丝巾也不能不要了罢。你呀，总耍小性儿，拿东西出什么气，瞧，都让你踩脏了。”

秋淼只得把丝巾捡起来，说：“脏了，使不得了。我们得打点水上来，洗洗才好。”

戚从峥道：“梅夫人，找我有何事？”

文秀道：“民妇有个不情之请。”

戚从峥的小舟到了大船的船舷之下，舟子大声叫唤，让水手们将绳梯放下来。戚从峥攀绳梯而上，水手们忙站成一列。准备迎接戚从峥。

戚从峥身手轻捷，三步并作两步就登上了船，他纵身跳到甲板上。抬眼正看见秋淼跟文秀。此刻随从水手众多，他不方便跟文秀招呼。便轻咳一声。转身叫舟子将小船系在大船上垂下的绳索之上。便去寻在这条船上值班的锦衣卫问话了。

文秀说：“也不急于此刻就去。”梅家之前连番动荡，自打上了船，这日子才稍稍安生了些。她低头看着船弦边清澈而碧绿的河水，河水里有些梭形的黑影在跟着浪花游动。

是鱼群。文秀指了让秋淼瞧。

秋淼又是心烦又是着急，说：“一条破纱巾也欺负我。”说着把纱巾扯下来扔在地上，拿脚践踏了几下。

文秀道：“你想把自己容貌隐藏起来，可是光围个纱巾也不是办法，别人都穿着平常衣裳，唯独你把头脸都蒙起来，反而更惹人注意了。”

秋淼是大家闺秀，几乎从未外出来这江河之中。只觉得甚是有趣，就趴在船舷上，瞧着水中鱼儿游动。

一叶小舟翩然而至，船头上立的是戚从峥，旁边的舟子正奋力的划着船。戚从峥每天都会将这三艘船巡视一番，此刻刚从第三艘船上下来，正准备上女眷们待着的这条船。

小舟划来，惊的鱼儿都四散而去了。秋淼失了兴致，又见戚从峥来了。欲拉着文秀回船舱去。文秀却拉住她，手比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秋淼不明里就，但是也停住了步子，好奇的瞧着文秀。

初冬的风吹过来，颇有几分寒意了。虽然阳光还很好，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天空碧蓝如洗，船头白色的波浪之外，碧绿的河水上闪动着金色的粼粼波光。

虽然天气晴好，船舱里也有些湿冷之气。文秀拉了秋淼的手，两个人到甲板上来透透气。文秀依旧穿着家常的素色衣裳，头发只松松的挽了个髻，秋淼生恐让水手们瞧见自己的容貌，拿纱巾蒙着脸，连头发也包了起来，反倒惹得别人总是好奇的瞧她。

秋淼走到船头，想去看波浪里有没有跳着鱼儿。一阵风吹过来，把她脸上的纱巾吹落了，秋淼“嗳”的一声叫了出来，使手去捂，纱巾却从手指缝里溜出去，吹到甲板上。文秀忙去跟她一起捡回来。秋淼将纱巾又往自己脸上缠了几下，可是纱轻柔滑溜，怎么也不肯好好的罩住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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